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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手

    这篇所写的是一八七〇年普法战争的一个插话。

    (译者原注)

    一

    我们的连队靠着铁路的一个斜坡做阵地,并且成为对面树林下密集的普鲁士军的靶子。双方隔着八十米开火。军官们喊道:“卧倒!……”但没有人服从,整个傲岸的连队挺立着,集合在军旗的周围。在那斜阳照射着的丰熟麦田和牧场的辽阔地平线上,这一堆被浓烟笼罩和困厄着的人,就像一个在旷野上被巨大风暴的第一个旋涡所袭击的羊群一样。

    因为铁片简直像雨似地落在这斜坡上!只听见炮弹的爆炸声,餐盒滚进壕沟里的重浊声,以及那像一个阴惨高亢的乐器紧张的弦音,从战场的一端到另一端不断地颤动着的子弹声。有时,那高举在头上的旗,受了开花弹的摇撼,在浓烟中沉没了:那时便听见一个严肃傲岸的声音,压倒了轰炸,压倒了伤兵们的喘息和咒骂:“举旗,孩子们,举旗!……”立刻,红雾里一个军官,影子一般模样,冲上前去,于是那英勇的旗又活生生的,依旧飘扬在战阵上。

    这旗二十二次倒下来了!……那还温暖的旗杆第二十二次从奄奄一息的士兵手里溜了出来,重新被抓住,高举起来;而当着在落日的光芒里,那连队剩下的几乎不到一小撮人慢慢地且战且退的时候,那支旗在当天第二十三个旗手贺尔奴斯中士的手里,已经不过是一张破布了。

    二

    贺尔奴斯中士是个有三划袖章的老兵,他几乎不晓得签名,而且花了二十年的时间才赢得这中士的袖章。孤儿所特有的悲惨,兵营生活所特有的蠢钝,全部在这固执的低矮的额头,这给背囊压弯了的腰,和这久在行伍里的“丘八”的步伐显露出来。此外还加上一点口吃,但充当旗手是不需要口才的。苦战的当天晚上,连长对他说:“你有了军旗,好伙计,那就好好保持它吧!”于是在他那久历风雨和战火的可怜破军袍上,军需员立刻绣上了一道中尉的金色滚边。

    那是这卑微的一生中唯一的骄傲。这老兵的腰马上挺直起来。这个习于弯着腰,眼盯着地下走路的可怜家伙,从那一刻起,便变为一个神气昂扬的人物,永远抬起眼睛去望着那张破布飘扬,并把它保持得又高又直,让它永远飘扬在死亡、卖国行为、溃败……之上了。

    你从不会看见一个人像贺尔奴斯打仗时那样快活的,当他双手握住那紧插在皮匣里的旗杆的时候。他一声不响,一动也不动。严肃得像一个传教士,他仿佛在握住一件神圣的东西。他的全部生命、全部力气,都集中在那十个紧握着那张敌人子弹向它猛射的闪着金光的破布的手指里,也在那双充满了挑战的眼里,那双眼盯住对面的普鲁士兵,仿佛在说:“试来把它拿走看!……”

    谁也不去试,连死神在内。在波尔尼,在格拉弗洛[38],这些伤亡惨重的战役之后,这支军旗东奔西跑,剁碎,刺穿,遍体鳞伤得几乎透明了;但还是老贺尔奴斯把它握住。

    三

    然后九月来了:麦兹城的屯军,敌人的封锁,和那在泥泞里的长期停顿[39],以致大炮都生锈了,以致那原是世界上的第一等军队,因缺乏行动、粮食和消息而军心涣散了,在他们的一束束枪架下恹恹欲毙。无论军官或士兵,谁也不再希望了;只有贺尔奴斯依然满怀信心。对于他,那张三色破布就是一切;只要他一天感到它在那里,就什么都健在。不幸的是,因为没有仗打,连长把旗留在他的麦兹近郊的家里。于是老好的贺尔奴斯就几乎等于一个把孩子交给乳母喂养的母亲。他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它。有时候,当他烦闷到忍不下去了,他一口气跑到麦兹去。只要他看见它还在原来的位置,静静地靠着墙,他便充满了勇气和忍耐回来,带回来————在他那湿透了的帐篷里————一些打仗的梦,一些冲锋杀敌的梦:梦见他的三色旗在那边,在普鲁士的战壕上,浩浩荡荡地飘扬着,招展着。

    巴冼纳元帅一道命令把这些幻想全打碎了。一天早上,贺尔奴斯醒来,看见全营哗然,士兵们三五成群,气冲冲地,互相鼓动着,带着愤怒的叫嚷,高举的拳头齐指向城里,仿佛他们的恼怒同指着一个罪犯似的。他们嚷道:“把他绑走!……枪毙他!……”军官们听由他们嚷……只闪在一旁低头走着,仿佛无面目见自己的士兵似的。那确是件可耻的事。他们刚刚对十五万装备优良的完全健全的士兵宣读完元帅不战而把他们交给敌人的命令。

    “军旗呢?”贺尔奴斯问,脸色变白了。……军旗、枪枝和全副装备所剩下的一切通通要交出去。

    “天……天……天呀!……”这可怜的人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总拿不走我的!……”于是他发脚往城里跑去。

    四

    在那里也是一片骚然。国民军、市民、后备军咆哮着,骚动着。一群参议员走过,颤巍巍地,要谒见元帅去。贺尔奴斯呢,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独自喃喃着,当他沿着城郊的街上走的时候。

    “拿走我的旗!……还了得!……是可能的吗?谁有这权力?让他把他自己的东西交给普鲁士人,他那金色的四轮大马车,他那从墨西哥带回来的银餐具![40]但这旗,它是我的……是我的荣耀。我决不许人碰它!”

    这些话给跑步和口吃砍得零零碎碎的;但究其竟,他心中自有主意,这老头子!一个极其清楚极其坚决的主意:把旗拿过来,带到连队当中,然后和那些愿意跟随他的一起冲进普鲁士营里去。

    他到达那边的时候,连门也进不去。因为他的连长也气极了,什么人都不愿接见……但贺尔奴斯并不这样想。

    他咒骂,咆哮如雷,拼命推那传令兵:“我的旗……我要我的旗……”终于,一个窗打开了。

    “是你吗,贺尔奴斯?”

    “是,我的连长,我……”

    “所有的旗都在军械库……,你只要到那里去,人家就会把收条给你。……”

    “收条?……干吗用的?……”

    “是元帅的命令。……”

    “但,连长……”

    “滚蛋!让我安静!……”窗又关上了。

    老贺尔奴斯像醉汉一样摇晃着。

    “收条……收条……”他机械地反复说。……终于,他又开步走了,他只晓得一件事:旗在军械库,不管怎样,一定要把它拿回来。

    五

    军械库的门大开着,好让在院子里排队等着的普鲁士辎重车通过。贺尔奴斯走进去的时候打了一个寒噤。所有其他的旗手都在那里,五六十个军官,垂头丧气的,默不作声;这许多淋着雨的阴森森的车辆,这许多挤在车辆后面的光着头的人:简直像是在出殡。

    所有巴冼纳军的旗都堆在一角,在泥泞中混作一团。再没有什么比这一大堆闪光的破丝绸,这一大堆金边和刻镂精致的旗杆的残骸,这一切狼藉在地上任由雨和烂泥弄脏的光荣的道具,显得更凄凉的了。一个管理部门的军官把它们一一接过去;每个旗手,一听到喊他那连的名字,便走上去取收条。直挺挺地,冷冰冰地,两个普鲁士兵监视着接收的进行。

    而你们就这样逝去了,神圣的光荣的破烂三色旗呵,袒开了你们的裂缝,像折了翅膀的鸟儿般凄凉地扫着泥泞的街石!你们带着一切被玷污的美丽事物的耻辱逝去,每一支都带走了法兰西一点光辉。长征的太阳还藏在你们的残旧褶纹里。在累累的弹痕里你们保留着那些无名死者的记忆,他们在被瞄准的旗帜下偶然倒下来。……

    “贺尔奴斯,轮到你了……已经喊你的名字……去拿收条吧……”

    果然是收条这回事!

    他那支旗就摆在那里,在他面前,确确实实是他的,是其中最美丽最残破的一支旗。……当他看见它的时候,他以为还是在斜坡上。他听见炮弹在歌唱,餐盒在打滚,和连长的声音:“举旗,孩子们……”然后是那倒下来的二十二个同志,和轮到他第二十三个冲向前去扶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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