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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中文网 www.zwzl.net,最快更新明治开化安吾捕物帖最新章节!

    楠巡警那天不必值勤,本来想去浅草奥山看表演,顺道逛逛,不知为何却提不起劲。从言问搭渡船前往向岛、沿著堤防悠闲散步时,瞥见桩上卡著一包东西,楠巡警没想这么多信步走去,却又有些在意,走了约半町(译注:町为旧时距离单位,半町约五十公尺)路后,又折返拾起那东西。

    那东西用油纸包著,捆上牢实的白线,像是放风筝用的线,而且应该是用来放大型风筝。打开包裹一看,赫然发现里面是一条人腿与脚踝。一条左大腿,和一截右脚脚掌。楠巡警吓了一跳,赶忙拿到自己隶属单位报案,这天是二月三日。

    警方并不是很重视,因为这附近常发生帮派砍杀事件,那些帮派分子常被砍断手臂、脚踝,倒也稀松平常,大概是那些家伙懒得处理,随手一包丢进河里吧!以地缘关系来看,会这么认为也是理所当然。

    楠巡警也颇有同感,因此并未坚持什么。但隔了两天后,二月五日的傍晚,他搭乘竹屋之船前往向岛办事,办完事正准备搭船返回时,不知为何又信步走到堤防上,又发现岸边草丛有个用油纸包裹的东西。他惊讶地赶忙拾起,果然又是同样东西,这回里头装的是左臂和右手掌。

    “这事可真妙,难不成死者有什么冤屈想对我说吗?本来差一步就要登船,不知为何又走来这里,总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两天前原本想去奥山,也是莫名其妙改变心意搭船来此散步。现在回想,那天和今天一样,像是被条看不见的线给牵引似地。”

    楠巡警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诡异又纷乱的心绪,将东西带回署里。

    新包裹装的是左上臂及右手掌。最初那一包装的是大腿与脚踝以下部位,无疑是起分尸案。

    遇到这种尸体被肢解得如此零碎的分尸案,说明起来可是很麻烦的,因为单是以手、手臂或脚等名词来说明并不明确。解剖学上分得相当精细,各部位有其一定名称,不像平常用语那般笼统。

    从肩膀到手肘的部位,以前称为胳膊,现在则俗称为“上臂”,总之有其一定名称。但是从手肘到手掌的部位就没有明确名称。因为上半部称为上臂,所以下半部就叫下臂,不过没这称呼就是了。相较于上半部称为上臂,下半部通常只称“手臂”。古书上记载:“渡边纲砍断鬼之手臂”,其中的手臂指的是手肘以下部位,并非整条手臂,从前的确是这么说的。

    不过现在一般说法,“手臂”通常是指从肩膀到手掌的部位,所以手臂和手是同样意思(译注:日文的手是指手臂)。现今惯用语中,没有表示手肘到手掌部位的名称,所以找不到适当语汇来形容肢解得非常零碎的分尸案(译注:此为日文中的情形,中文则有“前臂”一词),像是今年发生于东京板桥区的分尸案,因为尸体只是大略肢解,记者陈述起来还算简单,相较这起分尸案,光是形容惨遭肢解的部位就够伤神了。像是从手肘到手掌部位、脚踝以下部位、或是到脚趾部位之类的,一一形容起来的确麻烦。希望读者贤君们能体谅笔者口齿不甚敏捷的难处。

    那天楠巡警结束勤务、正准备返家时,突然走到泡在酒精中的那些尸块前,伫立良久。

    “我说这位往生者啊!你捡到他绝对不是偶然,他似乎已经看中你啦!也许他还会再找上你,到时一定要问他是打哪儿来啊!”

    被长官这么挖苦一番,楠巡警似乎亦有所感。

    玻璃容器装著左大腿与右脚踝以下部位,另一个容器则装著左上臂与右手掌。

    “反正都已经肢解得这么零碎,分别将不同部位包起来不就得了吗?为何还要两两包在一起,难不成凶手心慌了吗?似乎有些不太合理,而且还胡乱地将左右部位凑在一起,真是奇怪。这么说,这两包都是左右部位混在一起,装著左大腿与脚踝的那包缺了中间小腿部位,装著上臂与手掌的那包也缺了中间从手肘到手腕的部分,而且两包装的尸块部位刚好对称,看来死者肯定有什么暗示。”

    楠巡警认为其中必定大有玄机,不断地左思右想。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发现手脚以外的部位,也没有任何关于死者的身分与线索。

    不过从那天起,他一回家就开始记录这起分尸案,也打算私下进行搜查,没想到这日记却成了日后破案重要关键。从那天起他便刻意绕到堤防那儿散步,不过他与死者的因缘只有这两包尸块,因为其他部位都被别人偶然发现。

    九日发现头颅以及左脚踝以下部位。十二日发现躯干。

    虽然找出头颅就有希望破案,可惜早已面目全非,鼻子与双耳被削去,双眼被挖出,根本无法辨识。唯一留下的是口中金牙、蛀牙很多,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明显特征。

    不过竟然从最不可能找出线索的躯干中发现意外之事。经过解剖后发现,胃里还留有鸡肉、竹笋等其他食物,看来是在尚未完全消化时遇害的。

    将头颅与躯干连接起来一看,确定死者惨遭勒毙。

    死者为男性,身高约五尺四、五寸,中等身材,似乎不是劳力工作者。年龄仍无法确定,应该有二十岁以上,但看起来不老。

    惨遭勒毙的是年约二十至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所知仅止于此。

    ※※※

    因为发现胃里残留竹笋,长官们总算开始重视这件案子。

    “会在寒冬吃笋子的人,是什么样的人呢?是大财主还是平民百姓?现在这时节哪里有卖笋子啊!”

    当时还没发明罐头,所以胃里残留的竹笋肯定是新鲜货。

    “就算寒冬,土壤下方应该会开始长出小笋,要是挖深一点,应该可以找到像手指般又小又嫩的竹笋,可是没听过有人会吃这种笋子!”

    请教目黑一带居民,得到这样的回答。从竹笋和鸡肉等食物看来,死者应该是位美食家,虽然感觉不像帮派分子,不过也有可能是受邀参加帮派聚会,于回途中惨遭杀害,因此胃里留有这些食物并不奇怪。

    “总之先一一调查失踪人口,进行比对,也许能找出死者身分,反正也没其他办法可想啦!我们需要一位充满干劲、有毅力的人,前往八百八町一带的蔬果店和餐馆,逐间询问竹笋一事,当然手边其他职务可暂停十天。看来好像没有这样的人选。”

    长官这么说后,有位年轻巡警神情无奈地站了起来,满脸阴郁,垂头丧气,这个人就是楠巡警。

    “这事就交给我负责吧!毕竟我和这案子有些因缘。”

    “嗯,不过可不能冲著一股傻劲啊!真是太好了!那就麻烦你针对蔬果店和餐馆进行彻底搜查,不能漏掉任何一间哦!依规定可暂停手边其他职务十天。”

    于是充满干劲的楠巡警开始查访每间蔬果店与餐馆。第一天和第二天在浅草一带查访,第三天念头一转,搭船前往对岸,从向岛一家叫“鱼银”的小外送餐馆得到如下线索。

    “这季节使用竹笋当食材的只有我们而已,而且只限一月三十一日这天。今年已经是第六年了。因为寺岛有户姓才川的人家,每年一月三十一日做法事时,要求一定得用竹笋当食材,所以我还特地跑去目黑那里的民家挖笋子呢!”

    一月三十一日,没错,就是这一天。不但地点正确,时间也吻合,这条线索肯定没错。楠巡警心中虽然雀跃无比,却刻意表现镇定,尽量不让对方起疑,继续询问,得到以下情报。

    住在寺岛的才川平作是个专放高利贷的名人,因他走上绝路的至少有一、两千人之多,是个靠耍狠累积财富的男人。自从六年前妻子过世后,每逢忌日一月三十一日那天,吃竹笋就成了才川家惯例,因为竹笋是他死去妻子最爱吃的东西。才川妻子还在世时,都是在盛产期才吃,从来没在寒冬中享用过,因为会被恶鬼才川平作斥为奢侈。可是妻子死后,才川不但在寒冬吃竹笋,还会在妻子忌日那天准备竹笋料理与竹笋饭,邀集亲戚前来参与法事。大家都传言才川失去妻子后,恶鬼的心境似乎起了变化。

    忌日当天,鱼银送往才川家的餐盒共计十四份,还有五升竹笋饭,于中午十二点十分前送达。假设死者中午在才川家用完餐,有可能下午就惨遭毒手,也有可能将餐盒带回去作为晚餐,因为餐盒里有竹笋类的炖煮物。

    “一共是十四份餐盒是吗?看来得一一清查出这十四个人才行。”

    当然不可能直接前往才川家探访。万一不小心打草惊蛇,肯定会惹火前辈们,遭受耻笑的。幸好才第三天,还有七天,楠巡警决心靠自己的力量,稳扎稳打找出犯人。

    楠巡警前往拜访负责法事的报光寺弁龙和尚,希望能得到线索。幸运的是,这位老和尚颇为开朗健谈,楠巡警谎称自己是剧作家的弟子,这次师父想以恶鬼才川平作为蓝本,创作一出关于恶鬼放高利贷的醒世剧,因此想请教关于才川家的事。楠巡警拿出四大壶酒做为见面礼,老和尚丝毫未起疑心;高声笑著说:

    “贫僧每年都会和才川碰上一面,所以很清楚那恶鬼的事,他妻子还在世时,有时也会来听我说法,还曾找我商量帮忙呢!等一下,也许这件事很适合作为题材哦!”

    据老和尚所言,十二年前平作的长男加十被断绝亲子关系。十五、六岁的加十就已酗酒和沾染女色,根本无法管教,在他二十二岁那年和恶鬼断绝关系,被逐出家门。那时母亲杉代偷偷带著加十来到报光寺,拜托老和尚的弟子们让加十皈依佛门,收其为徒。

    “她说与其让他和那些恶亲戚混在一起,不如现在和加十断绝父子关系,还说如果有人会同情加十,绝对不会是那些亲戚,而是憎恶才川家的敌人吧!因为亲戚中根本没有人真心疼爱加十,更不可能与人讲什么情义。因此对加十而言,不但没有亲戚,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肯定前途茫茫。她请求我们让她儿子皈依佛门,收他为徒。我们这间穷寺庙要是多来位弟子的话,贫僧肯定得少喝点酒,幸好那时我碰巧有事去了趟本山,后来她就带著儿子前往京都,把他丢在那边的寺院了。”

    虽然加十在京都寺院度过两年辛苦岁月,无奈恶习不改,还俗加入帮派,之后便生死不明。

    “听说才川夫人去世后,恶鬼才川整个人也变了?”

    “是吗?他每年都会请我过去做法事、布施,还请众人吃竹笋饭,也许真的有什么改变吧!不过我和那恶鬼交情不是很深,所以不是很清楚,和我最有交情的应该是那顿竹笋饭吧!”

    “受邀参加竹笋饭宴席的都是哪些人呢?”

    “受邀参与法事的成员六年来都没变,有平作的弟弟、细营马肉店的又吉和妹妹阿玉、阿玉开妓院的丈夫银八,杉代夫人的哥哥,在商店街开设一间名为‘根木屋’小店的长助,以及妹妹阿直和阿安。虽然净是些一只脚已跨进棺材的老人,六年来却没人驾鹤西归呢!再来就是些年轻人了,有平作的次子石松,因为长男被逐出家门,想当然尔是第一顺位继承人。长女伸子与在当三百代言(译注:明治前期的无照律师)的丈夫角造、次女京子与夫婿能文,也是在当三百代言。两个女儿的夫婿都在当三百代言,听说为了考取证照已缴了不少学费。这些家伙都是连棺材边都还没碰到的粗野家伙,就是这些没什么良心的讨厌鬼聚在一起享用竹笋饭。”

    楠巡警将与会者的名字一一记录下来。平作的弟弟又吉在吉原开了间马肉店,妹妹阿玉的夫婿寺田银八是吉原“三桥楼”妓院的老板。恶鬼平作不但投资开设了七、八间妓院,甚至还有酒馆、正派商店等,共经营了十几间店铺。于是将其中一间妓院和马肉店当人情送给妹婿和弟弟。自己再从中分得一些利润。

    亡妻杉代的哥哥在庙前商店街开了间名为“根木屋”的土产店,妹妹阿直与阿安都嫁给生活称不上优渥的小商人,阿直的次子小栗能文(二十六岁)和杉代次女京子(二十二岁)结婚,能文是平作的秘书,小夫妻俩和平作夫妇同住。

    长女伸子(三十岁)的夫婿人见角造(三十三岁)是土木工的儿子,平作想让他担任自己的秘书,因此出资栽培他,不过自从恶鬼吃竹笋饭、拾回一点良心后,便不再像以前那样满脑子想发横财,因此角造对现在的才川家而言毫无用处。三年前搬出才川家后,便在吉原附近顶了间小店,当起三百代言。相反地,与小女儿结婚的能文却搬进才川家,担任平作的秘书。京子与能文这对夫妻是表兄妹,不过恶鬼对近亲联姻一事倒也没什么意见。

    次子石松和长男一样,近来也开始酒色不离身,而且似乎到处打著他是才川家唯一继承人的名号,四处向人借钱。总之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恶鬼的种就是生不出像样的儿子。石松今年二十六岁。

    加上主人平作,共有十二名亲戚与会,十四份餐盒要减掉两份。

    “这么说,一起做法事的有两位和尚啰?”

    “我崇尚节俭,布施和法事我一个人就绰绰有馀啦!”

    “可是一共有十四份餐盒,那不是多一份吗?”

    “还有一个是给往生者杉代夫人的。大家享用竹笋饭的同时,也会在案前摆上一份餐盒和竹笋饭祭拜往生者,等大家用完膳后再收下来,进了谁的肚子就不晓得了。其实应该让贫僧带回去才对,往生者应该也会这么想。”

    “餐盒都是当场吃掉吗?”

    “大家都会带回去吧!我也不例外。光是那竹笋饭的分量就已经够多了,所以餐盒带回去慢慢享用比较划算。”

    带餐盒回家享用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令楠巡警有些沮丧。不过死者当然也有可能并非午餐后遇害,所以他不断告诉自己千万别丧气。

    “我和那恶鬼交情并不算深,不能提供你更多情报。不过听说他们家之前的掌柜,在浅草开了间名为‘天心堂’的算命馆,当起占卜师。他是恶鬼意气风发时的左右手,听说也是个硬汉。后来见主子改过向善便自愿请辞,在田岛町一带替人占卜,所以他应该知道不少恶鬼的恶行恶状。”

    究竟是谁吃了餐盒呢?楠巡警一想到这问题便有些沮丧。到了第四天,还剩下六天半,千万别著急,不然只会坏事。搜查方向无法确立,就像是在绕远路般毫无意义,况且一下子扑来十二名亲戚,还真叫人措手不及。

    楠巡警边想边走出寺院,听从老和尚的建言,前往田岛町的天心堂查访。不过这次遇到的对手可就不像老和尚那么容易应付了。

    ※※※

    由于楠巡警和加十年纪相仿,便谎称自己是加十的结拜弟兄。因为加十没钱玩乐,基于兄弟情谊慷慨借他一千多块日圆,虽然手上握有借条,加十却突然断了音信,行踪不明,令他非常伤神。希望能用这样的借口顺利瞒过占卜师才好。

    “一次费用多少?”楠巡警抱著开玩笑心态试问,只见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这儿费用有点贵哦!好吧!给点折扣,算你三块日圆好了。”

    竟然如此漫天抬价。楠巡警只好忍痛掏出身上仅有的三块日圆。

    “我在当恶鬼才川平作的手下时,曾替他四处去收利息,可说阅人无数,自然就会看面相。那时被恶鬼欺骗、压榨的家伙可是多到数不清啊!个个都是狡猾无比的强敌,丝毫不能轻忽大意。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努力研究面相,自然有所领悟,拜此之赐才能成为占卜师。我可是抱著必死决心扎扎实实学习,和那种只会靠易经卜卦的三脚猫算命仙不同,要是觉得准,下次再来找我吧!找我看相、解惑的人,肯定功成名就!所以花个三、五日圆的很值得啦!”

    他睁著凶恶的双眼直盯著楠巡警,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恶鬼平作可是连自家人都想欺负的家伙,像是经营马肉店的弟弟又吉、开妓院的妹婿银八,都是靠平作提拔才能过著富裕生活。不过,要是背叛平作的训诫,他可是六亲不认,总之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加十便是血淋淋的例子。后来杉代带加十到京都出家,不过后来他又堕落还俗,离开寺院后就行踪不明。知道他行踪的只有杉代而已,也许他们暗地里一直都有联络吧!听说直到杉代去世,每个月都有送钱给加十。恶鬼平作当然知道此事,不过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恶鬼心里一直很感激妻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有次平作的仇家刺杀他时,杉代为了保护丈夫,身负两次重伤,托夫人之福,恶鬼才能毫发无伤。有个如此真心对待自己的妻子,就连恶鬼也打从心底感激,杉代先他离世,恶鬼当然伤心欲绝,自然无心动歪脑筋敛财。杉代去世后我在才川家待了半年,眼看恶鬼洗心革面,我的赚头也愈来愈少,才会绝望地改行当起占卜师。对了,关于加十的事……”

    大心堂摆出占卜师的威严气势,斜睨著楠巡警,一派天下事无所不知的自信眼神,继续说:

    “只有杉代知道加十人在哪里、做些什么?至于她死后,加十情况如何我就不知道了。杉代临终前握著恶鬼的手泣诉,如果加十已经彻底悔改,希望能让他重返才川家,还说他近来确实洗心革面,谨守教训的他甚至改名刻苦学习,逐渐懂事成熟。可是我还在才川家当差期间,平作并未因此遗言而心软。就算心境已变,恶鬼还是恶鬼。爱之深责之切,一旦切断亲子关系就不可能复合,那家伙可是铁了心,彻底成了冷漠恶鬼。六年来杳无音信,就算有血缘关系也会产生无法跨越的鸿沟,当然难以重拾往日亲情,况且平作本来就是个内热外冷的家伙,天性如此,很难改变。也许世人认为人心操于自我,悲哀的命运都是自己的错。但平作的个性可不一样,在他心里始终坚信,与他人相处只存在敌对关系,所以像他那种人应该打从心底不相信任何人吧!这六年来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相信,与加十之间才会产生这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因此就算是妻子临终遗言,平作还是无法接纳早已形同陌生人的加十。不过前些日子,平作长女的夫婿,三百代言人见角造曾来我这儿,听他说最近平作似乎有些动摇。”

    天心堂一副凶神附体下旨似地,突然双眼圆睁继续说:

    “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次子石松也步上兄长后尘,逐渐堕落,加十是十五、六岁时开始学坏,就算放荡也还算轻微,再者加十本来就是个好学孩子,或许他的学问都是在说书场习来的吧!不喜欢念书的平作,本来想让加十从小伙计做起,培养他继承家业,谁知他不学好,才被逐出家门。至于弟弟石松今年二十六岁,听说是从二十三、四岁开始学坏。我离开恶鬼家时,他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那时还没学坏呢!石松和哥哥相反,不喜欢念书又爱玩,对学艺有兴趣的他,不但学三味线,还每天跑去说书场看戏。平作心想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逼走一个,便放手让石松做他想做的事。

    “也许看在世人眼中,会觉得沉迷学艺与放荡有天壤之别,但是,一向循规蹈矩之人一旦真起了坏念头,会更容易学坏。虽然不无道理,但本性因人而异。毕竟石松发育较迟,一旦堕落就很难振作,和哥哥加十的情况不同。加上背著才川家继承人的光环,免不了就像你拜把兄长加十一样,恶鬼之子便开始向身旁的恶鬼们借钱!虽然他也曾来找我周转,不过别忘了,我可是会看人面相呢!我直盯著他,石松的相就好比一棵爬满害虫的孱弱小树,所以我怎么可能借他钱!不过他也真敢开口,居然要借个两万,为了四处筹措这笔钱,还给亲戚们添了不少麻烦,像那个三百代言之所以来找我,也是来问我能不能借点钱给石松,想也知道,就算立什么借据也没用,当然不可能借他,总之石松也快被撵出家门了。听人见角造说,依加十目前的表现看来,也许有机会重返才川家。如何?三块日圆的费用很划算吧!你那张借据应该不久就能起死回生啦!”

    原来是这样啊!楠巡警颔首,“现在的加十先生真的洗心革面了吗?”

    “应该是吧!我也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如何,不过连亲戚都不晓得加十现在人在哪儿,连用什么假名都不知道。依杉代遗言看来,应该有谁知道加十下落才是。如果她会向人泄露,应该也只有丈夫平作或是妹妹阿直吧!杉代和阿直从小感情特别好,因此才会拜托平作出资让阿直的儿子能文念书,培养他成为三百代言,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同样娶了平作女儿、一样由平作栽培成为三百代言的人见角造,却是出身贫穷人家的土木工之子。

    “不过就血亲关系而言,在平作眼中女婿终究是个外人,因此和妹婿小栗能文相比,长婿人见角造终究只能被当外人看待。在那恶鬼之家,人与人的距离是无法消弭的,就连我这个尽忠职守的员工,终究只是个外人。甚至连杉代都沾染上这股家风,绝不将后事托付给没有深厚血缘关系之人。杉代之兄根木屋长助是个正派商人,为人讲信用又热心,可是在丈夫平作眼中算是外人,杉代也就夫唱妇随了。阿直的话,因为和杉代特别要好,又有能文这个女婿居中牵线,所以要秘密托付后事的话,除了丈夫,常然就是阿直啦!这是我的看法,三块日圆很划算吧!虽说要问加十的事可以找阿直,不过也许不会得到什么正面答复。看你的面相是属于那种后来居上的人,只要好好握著那纸借据,忍耐一下就行啦!”

    不知天心堂是否想展现值得三块日圆的本事,只见他卜了个卦。

    “你要找的人就在西方,离东京有段距离。对方品行端正,身体也很强健,加上你的运势好转,尽管放心向对方靠近。”

    额外得到卦后,楠巡警遂起身告辞。

    要找那天参与法事的人,可从阿直先下手,楠巡警在心里这么想。

    ※※※

    阿直守寡已久,丈夫十五年前撒手人寰,多亏杉代帮忙,一个女人家含辛茹苦抚养四个小孩长大成人。虽然孩子长大,肩头负担也轻松多了,但日子还是不见好转,连三餐著落都得担心。

    楠巡警故计重施,谎称自己是加十的拜把兄弟。一说是为了找寻加十下落,眼前这位憔悴老妇马上释出善意。

    “谢谢你没催促他还款,还对加十那么照顾,愿意等到他重返才川家,真的很谢谢你。不过遗憾的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我是听天心堂的占卜师说,只有您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还在帮才川先生做事时,我的确知道加十先生住在哪儿。其实杉代姊还在世时,都是透过我和加十先生联系,受姊姊之托,我曾去探访过加十先生七、八次。因为姊姊临终前和老爷坦白过这件事,所以老爷曾偷偷叫我过去,严厉命令我不准再插手管加十先生的事,今后他会全权处理。因为是老爷的命令,我岂敢不从,只能乖乖听命,假装忘了加十先生的事。老爷的命令似乎也传到加十先生耳中,从此便断了音信。但如果都没去看他,实在很对不起姊姊,所以曾下定决心找过他,结果你猜怎么样?加十夫妇早已搬家,新搬来的人也不晓得加十先生搬到哪儿去。”

    “这么说,加十先生已经结婚啰?”

    “是啊!哎呀!我真是的,居然一时说溜了嘴。姊姊过世半年前,加十先生说有件事要请母亲答应,所以受姊姊之托,为了调查新娘子的人品还往返了三、四次呢!说起来可真是件重责大任,我可是全心全意地帮忙。对方虽然出身贫穷人家,不过人品非常好,我才敢替她赌命担保,不过姊姊说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加十先生绝对不能向新娘子透露自己的真实身分。

    “这是有原因的,因为十二年前加十先生被逐出家门时,老爷严正地申明过,既然断了亲子关系,从今以后就不是才川家的人,也不能用才川加十这名字,更不能对别人透露自己的身分,这才是彻底断绝关系。要是有所违背的话,就要告加十先生诈欺。老爷是那种一旦下达命令就不会更改的人,所以我只能谨遵其训,不敢有所忤逆。就算加十先生能重返才川家,在那之前仍得严守老爷的命令,即使结婚也不例外。对曾误入歧途、被逐出家门的加十先生而言,结婚成家有其重大意义,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助他一臂之力,帮助他顺利成婚。至于后来的事,就像我之前所言,老爷说他要全权处理,叫我别插手。至于老爷究竟要将加十先生如何,不只我不清楚,大概也没人晓得吧!”

    “那他以前是住哪儿呢?”

    “虽然事已至此,但唯恐触及老爷之令,恕难奉告。”

    “那么只要告诉我他的新名字,可以吗?”

    “很抱歉,真的不行。”

    “我只想赶快找到加十先生,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像是他身上有什么特征之类的,给我一点暗示可以吗?”

    “虽然很想帮你,但真的无能为力。要说特征是有一个,不过我不能说。那是他被逐出家门后才出现的特征,只有我知道而已,千万别怨我心机深沉啊!要是我不小心说溜嘴,可是会被老爷斥责的,到时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啦!况且如果因为这样,害加十先生无法重返才川家,那才真的罪过。”

    “那是有让他重返才川家的计画啰?”

    “谁猜得到老爷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虽然这是才川家的秘密,不过外头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加十先生的弟弟石松先生也学坏了,搞不好也会被撵出家门,所以老爷或许会原谅已经改过向善的加十先生,让他重返才川家。不,老爷的心思根本没人知道,都是些外头随意捏造的谣言罢了。就算大家都这么说,我只相信自己身边发生的事,只要加十先生能得到幸福就好,才没有什么计画呢!”

    “听说你儿子能文先生与才川家女儿结婚,还成了才川先生的秘书,有没有听能文先生提过什么呢?”

    “没有,能文口风很紧,不只能文,只要是老爷下达的命令,大家可是一个字儿都不敢泄露,不然我们早就被抛弃了。虽然世人都说他是个恶鬼,可是对我们而言,他可是个重感情的人呢!所以我们绝对不敢违逆他。”

    了解这点就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虽然因为谎称身分而丢了一个查访线索,不过与其和这些口风紧的家伙们死缠烂打,倒不如另求他途。

    “真的好想见见加十先生哦!我看干脆请才川先生让我到他家帮佣算了!”楠巡警开玩笑地说。

    “才川家没有男仆,偌大宅子只有两名女佣,好像也无意多请人手。”

    听到这番话的楠巡警一时愣住。那么大的宅邸只有两名女佣,就算是白天,邸内也比深夜的公园来得冷清,因此光天化日也能在邸内进行任何事,甚至可以轻松杀人,也可以从容肢解尸体。

    “最近家族里有什么人失踪吗?”

    “你把我们想成什么啦!不管是才川家、根木屋的人,大家都秉性正直,而且代代都十分长寿。”

    看得出阿直有些不悦,楠巡警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好就此告辞。真想和才川府的女佣攀谈几句,他左思右想,总算想到一计,脸上不禁泛出笑意。

    ※※※

    幸好楠巡警继承了些许双亲的财产,于是他带了些钱赶紧前往目黑里,拜托当地居民挖掘土中的小竹笋,将这些竹笋装入小竹笼,还向认识的人家借了套农事工作服,整个人摇身一变,成了寻常百姓,穿上草鞋,故意涂抹些脏污,然后背著竹笼,算好在第六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穿过才川家的后门。

    “我们只和固定的蔬果店和商店买东西,走吧!不买!不买!”

    有个看起来较年长的女佣出来应门。

    “我和那些开店的人不同,是住在目黑偏僻山里种竹笋的人家。每年寒冬,向岛有家叫鱼银的餐馆都会向我采买竹笋,因为今天有事前往东京一趟,不想浪费背上的东西,便打算问问鱼银要不要买些竹笋。天还没亮我就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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