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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书林点了点头。
他有点不服气：“你没有犯错的时候吗？说错了怎么办？”
他一点儿都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开心，乖乖地把盘子拿给她装菜，一面听她慢悠悠地讲解怎么做菜，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说他是纨绔子弟。
谭书林推着购物车像个傻子似的跟在海雅后面，看着她熟练而麻利地从架子上拿东西，他忍不住又小声说：“……我不会做饭。”
敲了五分钟，里面也没人应门，祝海雅肯定又是准时准点上课去了，真没劲。
沈阿姨，结婚三年了，他妈妈在她嘴里依旧是“沈阿姨”。
“你妈妈找不到你，急哭了。”海雅抱着胳膊冷眼看他，“两个月不上课在家打游戏？”
“谭总您住得远吗？我看您好几天没怎么休息，开车多危险啊，要不要我送您？”
这种泡妞手段他自然熟悉无比，在国内他身边的女人大多都是这么来的。只是，想不到来了英国还是这样。他看着自己胸前的单反，学生气浓重的羽绒服和背包，忽然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帽。
时针指向夜间十一点半，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关上电脑，外间的助理小刘像是发现他准备离开，立即也跟着起身。
顾思文是他在语言学校里认识的，几次接触就发现双方在国内家底应该都不错，留学生其实跟小小的社会没多大区别，同一个层次的人才会一起玩，有钱的自然会跟同样有钱的玩到一处。谭书林在国内就是个闲不下来的脾气，身边总跟着一堆狐朋狗友，热热闹闹地玩耍，结果到了英国，人生地不熟，祝海雅也不怎么搭理他，过得好生难受，好在认识了顾思文，他比他早来几个月，认识不少人，天天跟他在一起，就好像回到国内的热闹生活一样。
谭书林从泥地里把背包捡起来，骄傲地转身离开，好像自己才是赢家。他再也不会上这种当，再也不要交这些狐朋狗友，老维和桃子的事，一次就够了。
过了一个小时他才从浴室出来，一进卧室，见海雅睡在床的另一边，他停了一下，声音冰冷：“睡客房去。”
海雅没理他，在厨房里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出一颗还算新鲜的白菜：“只有这个，这么晚了也不好买菜。明天我会请个钟点工来做饭，今天先将就一下。”
吃饱喝足，回到焕然一新的公寓，谭书林有种像在做梦般的虚幻感。
走廊里祝海雅的房门是关着的，谭书林想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敲门。来英国都一个多月了，天天上语言学校，她也不腻歪，异国他乡风情万种，又没爹妈的唠叨，多自在！和朋友们出去玩不比天天上课有趣？
谭书林起身，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
海雅冷淡地看看周围：“本来就不关我的事，你妈妈找不到你所以来找我而已。你自己联系她吧，我走了。”
海雅却没动，她支着脑袋，低声说：“我们结婚三年了，我明年就要30岁了。”
可他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类似的熟悉的对话，海雅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把洗好的菜捞出来放砧板上切，忽然像以前一样指挥他：“把盆里的水倒了，洗干净，锅也洗一下。”
顾思文被他吓一跳：“你干嘛啊？”
要变得更好，他想变得更好，认真上课，再也不醉生梦死，把自己照顾得井井有条，面对那群神情严肃的老外，也要自信地挺起胸膛。他真的想变得更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心里的那股狂躁迫得他语带嘲讽：“哦，是我妈叫你来你才来。”
打开电脑连上网，他本来想点开游戏，可不知道为什么，又把鼠标移开了，百无聊赖地打开一个论坛，随意翻阅各种帖子。
小刘柔声说：“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得注意身体健康啊。”
“他这两个月花了快一年的生活费，我给他屋子里打电话没人接，打手机是关机，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做好被她嘲笑的准备，可海雅却只点了点头，按下电梯：“不懂的可以问我。”
“盘子。”她回头指挥他。
在地铁站里摸索了半天，好不容易回到家，谭书林气呼呼地洗完澡，才发现肚子饿了。
天亮前，请不要离开他。
海雅只得撒谎安抚她：“我今天还见着他了，阿姨你别急，我过去看看。”
海雅静静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怪我不自己过来？”
隔天海雅出门上课，一推门就见谭书林背着包清清爽爽地站在外面，见她出来，他摸了摸鼻子，做出特别自然的神情：“我还是觉得该上课，习惯一下口音。”
海雅一打开房门，便听见电话铃声在响，她甩了鞋子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刚把电话抓起，沈阿姨焦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雅雅！书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思文登时急了：“人我都给你叫出来了你说不去？你搞什么啊！”
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谭书林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晚上没吃饭，胃部火烧一样的疼痛让他再也没法集中精神。
那一根羽毛刷又开始蠢蠢欲动，谭书林阻止不了唇边的笑，太蠢了，他只能捂着嘴进电梯。
“你不是过了雅思么？”出来的时候，海雅随口问了一句。
卧室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海雅一把推开门，只见里面黑漆漆地，灯也不开，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电脑的光在闪烁，谭书林裹着被子缩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玩游戏。
“我不要钟点工。”他突然说了一句。
他本想变得更好，做一个优秀而独立的男人，让她刮目相看，后悔自己曾经瞎了眼看上诈骗犯。可他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不上课，花钱如流水，天天窝在家里打网游——纨绔子弟，她竟一点也没说错。
顾思文也觉得好笑：“我们去逛街买东西，你带什么单反，又不是去景点旅游。”
谭书林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她洗菜切菜，不再流利的动作，可心里的那股狂躁却慢慢在消退。
他的肚子忽然发出响亮的声音，惹得海雅愕然转头望着他。
不能再在这里呆着，他必须要出去走走，不然快疯了。
谭书林回头一看，车后座正坐着两个妆容精致的女孩，正用好笑的目光打量他。其中一个打趣似的开口：“你坐地铁来的？还带单反？哈哈！你们看，他还带个单反出来！”
这几个字一直戳着他的神经，无论他怎么高傲地告诉自己，祝海雅的看法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他都明白，他是在自欺欺人。
出乎意料，她并没有笑话他，只淡淡说道：“听习惯就好，你该每天上课，把他们的口音熟悉一下。”
谭书林觉得心脏像是被世上最轻柔最精致的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似的，荡起无数涟漪。
小刘轻巧地跟在他身后三步的地方，寒暄似的问：“那您爱吃什么？”
她语气里隐藏的蔑视让谭书林极为不爽：“关你什么事？！”
谭书林板着脸冷冷开口：“我没钱，我是穷鬼。”
“我带你去超市买点菜。”
海雅索性把顶灯打开，屋里顿时亮了，谭书林急忙挡住光线，怒道：“谁叫你进来的？！”
谭书林从沙发上随便抽了几件衣服穿上，刚推开门，就见海雅抱着一筐衣服也刚出门，两人打个照面，她神色自然地点点头，他却尴尬地不想看她。
一种强烈的委屈突然攫住他，谭书林眼睛里一阵阵刺痛，他只有垂下眼睫，大口大口喝汤，把酸涩的泪意吞回去。
谭书林默默丢开手机。心里有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狂躁，绿灯亮的瞬间，他把油门踩到最底，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他甚至有一种疯狂的冲动，倘若他也出车祸死了，祝海雅会是什么表情？
海雅穿上拖鞋走去厨房，拉开冰箱看了一眼，摇摇头：“又是什么都没有，你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阿姨和我妈妈都有些担心，该要个孩子了。”她像背书一样说得公式化。
海雅愣了一瞬，她确实有一个多月没见到谭书林来上课了，之前他好像跟一个富家子弟走得很近，想必又是过着什么花天酒地乐不思蜀的生活吧。
这座公寓周围生活设施其实十分齐全，从药店到超市再到地铁站，而他来了两个月，却从没想着了解一下。
他苦笑，把脸埋进她浓密的秀发中。
谭书林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默默地把盆和锅都洗干净，甚至把橱里的碗筷也都洗了。
她急忙用备用钥匙开门，一打开就见客厅茶几上堆满了中餐馆的外卖餐盒，各种喝空的可乐瓶子乱七八糟横在地板上，沙发上乱得如同狗窝，换下来的外套裤子毛衣一大堆，堆得跟小山一样。
海雅流利地用英语和那个女人说了几句，她便拿了个塑料袋又刷了一下。
“怎么又没走？”谭书林皱眉看着她。
这里真是糟透了，没一件顺心事。
她果然是最好的。
该出去吃点东西，可是之前几乎每天都跟顾思文在一起，去什么餐厅，点什么菜，都是他做主，谭书林悲哀地发现自己来英国一个月了，却连自己一个人去餐厅这种简单的小事都做不好。
“我要去洗衣服，你要不要一起来？”海雅看着他尴尬的模样，目光闪烁，忽然开口询问。
“停车！”谭书林突然大吼了一声。
这一个多月他故意弄得像没事人，就是不想叫她看出来自己的难过，搞的好像她的拒绝对自己有多巨大的影响似的。没什么大不了，他谭书林还会缺女人吗？不要以为他非她不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谭书林狠狠扯下领带，与她擦肩而过，重重摔上浴室的门。
她的过度殷勤让他有些厌烦，声音也冷了下来：“太晚了，赶紧回去吧。”
他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恍然之间，他想起那个神奇的晚上，那一根柔软的羽毛刷，他为了一个女孩想要变得更好。
白菜汤很快做好，他尝了一口，依旧淡而无味，可它也依旧温暖了他疲惫的身心。
谭书林声音闷闷地：“在哪儿洗？怎么洗？”
好不容易把沈阿姨的情绪稳定下来，海雅皱着眉头去敲谭书林的房门，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应，这下连她也有些慌了，该不会谭书林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谭书林会躲家里玩网络游戏？海雅只觉不可思议，当然这种人也不少，特别是中国留学生，不善交际，羞于开口，最后只能窝在寝室打网络游戏打发时间。可谭书林怎么可能是？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是光环围绕，就算他不想，都有一群人抢着要接近他，捞取好处，他会窝在家里打游戏？
海雅不由分说，拽着他走出公寓楼。
谭书林喜欢这种热闹。
回到公寓的时候，衣服已经洗好了，趁着烘干的功夫，两人上楼把买好的东西放下，海雅去他的厨房看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叹口气：“油盐酱醋，什么都没有。”
肚子好饿，胃里像有火在烧，谭书林心烦意乱地合上电脑，又想给中餐馆打电话叫外卖。
他在想什么？难不成到了国外就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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