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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的时候说出的话也作得了准吗?那种情况下说的话也作得了准吗?”
周然走到她身边:“你是不是很冷?我给你搓一下,否则会感冒。”
“你真是周然?你现在说话怎么就跟吃错了药了似的?”
丁乙乙在旅行途中给晓维打电话:“我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住在你曾住过的那家店里。老板娘还记得你,让我代她向你向好。我开始写一部新小说了。”
晓维被他堵得无法说下一句。她站在原地发着愣,周然招呼她:“过来,教你开船。”
晓维两只手各紧紧地揪住毛毯上下两端,把重点部位保护得严严实实,严重妨碍了周然的动作。他表情古怪:“我每一寸都看过,你再挡我也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室内温度只有十一二度,再加天色沉沉,更是阴冷。晓维裹着毯子仍冻得直打哆嗦,看着周然披着之前她用过的床单把两人的衣服一一冲洗、拧干,摊在桌子和凳子上,然后还有她的内衣和内裤。晓维看得微微脸红。
“从表面上看他走的姿态是很好看的。拍拍手,包袱一甩,什么都不管,相当潇洒。……喔,我想他的心情应该很差,他已经在海边消沉了很久了,出个海,钓个鱼,什么正事也不做。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关心他了?你反正都是要离婚的。……对了,你关心得也对,你得关注一下他的财产……”
一位听众说:“乙乙,你这些日子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你现在回答问题一本正经,都不像以前那么犀利了。”
“我以为开玩笑会让你不那么害怕。”
周然却是反应过来晓维的前一句话:“什么离婚协议书?我怎么不知道?”
“对了,他还委托我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晓维不与他继续理论:“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特别重要的东西,无论亲情、前途、金钱、地位、还是荣誉。现在连你付出巨大心血的公司都可以说弃便弃,却要对我这样执着,你怎么能让我不怀疑?那天我跟你讲过,你让我回来,但我需要一个理由,能够说服我自己,能够让我相信你。”
“我要是做了鬼肯定不会放过你。”
“你说的那些大概我也深有同感吧。”
在独自旅行的这段时间,乙乙去过与罗依曾经一起爬过的高山,也重新走过她与沈沉当年蜜月旅游时去过的地方。古朴的江南水乡小镇里,她曾与沈沉坐在河边谈彼此的过去,在河里放下许愿灯,在咖啡馆的墙上写下留言。很多不起眼的小事,像一页页的相册,大多时候都忘记,一旦翻开,他们又始终在那里。
“那你来说。”
“周然!都说了不要再开玩笑了!”晓维在船角尖叫。
乙乙这些年与父亲坐得最近的一次,她妥协最大的一次,她的父亲态度最软的一次,依然以这样的不欢而散告终。
晓维的身体时而空虚如深渊,时而充盈如茂原,忽冷忽热,浮浮沉沉,痛并快乐着。她在兴奋到绝望的时候无奈地想,一定是饥渴到了堕落的程度,心理上这样排斥,身体却没有拒绝的勇气和能力,实在悲哀到极点。
过了一会儿晓维坐得腿麻,刚动了一下,周然立即阻止:“别乱动!”
“可我想知道结局。”
林晓维并不了解丁乙乙的这些纠结,就如同当初的乙乙也不能够了解她。但是她自己也有新的纠结。
“爸,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
“说到他的财产,最近他拟了一份遗嘱的草稿,你想不想看看?”
晓维承认:“他担心你过于消沉郁闷。”
“没有职业道德。”
“好。如果你死了,我肯定也活不了,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做伴。”周然把救生衣套在她身上,拖她回舱。
乙乙再叫一杯咖啡,还没吸上一口,有人缓缓走来,坐到她对面:“这么晚了喝这么多咖啡可不好。”来人是她的父亲。
沈沉的邮件,有时只是一句问候,有时是一幅图片,有时是一段笑话,也有他讲述工作时的困难或趣事。他只字不提发生在他俩之间的各种矛盾与分歧,直到最后一封:“乙乙,你当我的忍耐力是无限的吗?你当只有你自己是需要尊严的吗?我已经写到第九十九封信,如果你再不回信,我也不会再给你写,并且试着忘记你。”
周然没拒绝,钻进毯子,改作贴身拥抱她,他身上的确比晓维更凉,但两人相拥一会儿,都渐渐热起来。空气中的暧昧升级,甚至有分紧张。
乙乙冲出电台大楼,沈沉又一次站在路灯下,灯光映着他的脸,就像一年多以前的某一天。他的身后有新建成的邮电大楼,楼顶的大钟在十一点之前的每个整点都会敲响。
“还有,晓维。”乙乙说,“我忘了对你讲。两个月前我为那男孩子捐了我的干细胞。这么多有血缘关系的人,偏偏我能跟他配上型,这算老天的捉弄吗?”
“怎么留?”
这一教一学,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晓维对那个话题本来就不知要如何说出口,当下更没机会,反把驾船基本常识学了七八成。
“闭嘴啊。”
“我听说了一点唐元和贺万年的事,我很遗憾。”晓维试着寻找一个不太尖锐又能切入正题的开场白,毕竟这两人与他关系匪浅。
“那就作废吧。我们重新签一份。”乙乙拉住他的袖子,“我们回去重新研究一下新协议的内容。”
“那你为什么还要钓鱼?”
“林晓维,得寸进尺的女人最麻烦了。”
几天之后的晚上,乙乙如往常一样主持“闲言淡语”直播节目。她离开后,这个节目不但没停反而增加了节目频次,并交由两组人轮流主持,但总没有她在时那么火爆。现在她回来,电台十分欢迎,即使她只同意一周主持一期节目。
跳到船上的当然是林晓维。因为没有合适的航班,她乘了火车早晨才回来,一听说周然的行踪就赶了过来,见他的船已经离开岸边,也没多想就跳上去。
乙乙踩在凳子上一一查看,试着找到当初自己贴纸条的痕迹,然后她在最高处找到一副小画,日期标着她与沈沉在这里共度的那一天,画上的人正是她自己,裂嘴大笑,肆无忌惮。
“别说话!”
又一波大浪席卷而至,“周然,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
时间又过去近一年。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乙乙的爸爸事业遇挫提前退休,又大病了一场几乎送命。乙乙自己游历了大半年后回来,写完并出版了她的小说,继续写专栏,继续主持节目。她对父亲也渐渐缓和了态度,不再与他作对,甚至经常关心问候。只是她与沈沉完全断了联络,只等她约定的这了离婚日的到来。
“只有五级。”
乙乙走过去,板着脸指着他:“你,迟到了。”
周然从她喊第一声起就已经听出是她,此时放开她,一边匆匆赶回驾驶室调整转向一边扭头:“意外的惊喜。欢迎光临。”
“不用回去。在他们准备解雇我之前,还是由我先把他们都解雇好了。”
“刚让人给我离婚协议书,转身就勾引我上床。你这算什么人啊。”
“那次也是你先勾引我!”晓维脸色嫣红。
“我会记得买一台。”周然按着晓维的头和背,把她压倒在床上,但没有趁机揩油,只隔着毯子用力摩擦着她的皮肤。他揉搓过的地方果然热了起来,但是当他的手挪开,那里又渐渐变冷。
“那你能帮我联系上他吗?”
周安巧没让晓维失望,果然说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内容,但无非还是股东变动,高层震荡,权力倾轧,周然不愿妥协,然后就走人。细说之就是周然公司原来的最大股东贺万年重病,他的几个老婆几个儿女瓜分了他事业版图的几个部分,并导致了这种变化。
“大家好,我是丁乙乙。今天有一件我特别开心的事情,我最好的朋友顺利地生下了我的干女儿,这位天使实在来之不易。朋友曾经说,我们之所以肯原谅,有时不是真的能够忘记,而是因为舍不得失去。我对这句话感触很深,也引申出更多,比如说,我们之所以要去伤害别人,有时不是真的想伤害他,而是因为怕被他伤害;所谓我们之所以要无理取闹,有时不是真的不讲理,而是想要对那个人撒娇;我们之所以提出分手,有时不是真的想离开,而是怕被别人抛弃。……请大家好好学习这个句式,这样无论以后做什么错事傻事变态事,我们都能为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
“不会的。像你我这样以自我为中心的不怎么顾及他人的人,都会活的很长。”
她找周然之前的助理,那人客气地打着官腔:“高层有些变动。你得去问周总本人。我不能跟你说更多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船的?”
“爸,我在等人。”
“怎么了?”周然皱眉问。
“我也记得,你把每串肉都烤糊了。那时我想,看起来很贤惠的一个姑娘,原来不会做饭。”
“可以在那里停一下,过夜也没问题。岛上有人家,在那儿有一间朋友借给我的小屋。”
“如果我俩刚才为了一只狗死掉,明天在新闻上会出现在‘社会榜样’还是‘奇闻异事’栏目?”
“我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你我谁都没认真遵守过这份协议,这协议早就失效,应该作废了。”
乙乙最终得到了那幅画。她回到饭店,打开电子信箱,信箱里塞满了来自沈沉的未查看邮件,一共九十九封。
“你怎么会来?”
“你怎么才肯原谅我?我要怎么补偿你?”
他甚至还知道周然的下落:“他住在海边,经常出海,有时在岛上过夜。海上信号不好,所以很难联络。”
“晓维,你不太一样了。换作以前,这种话本该是我讲给你听的嘛。”
“你看那儿,怎么办?”
“别开了。你越开玩笑,我就越觉得世界末日快到了。”船舱晃的像大地震来袭,晓维抵着墙角一动不敢动。
“你看你,刚刚才说了自己成熟了,结果还是这么听不得批评。”
乙乙独自在临河的咖啡屋里从下午坐到天黑,墙上那些过往游客的留言纸条已经换成最近两个月的内容。
“你把它们丢回去,它们存活的机会也就小了吧?”
晓维沉海时并不感到害怕,海没过耳朵,世界变得宁静。但她还没沉上几秒,已被人一把托起,四周嘈杂再度传来,耳朵大约灌了水,疼得厉害。她听有人边拍着她的脸边抱怨:“真是麻烦。”
周然给晓维搓了那么久,搓到全身变暖,但他自己的手却是冷的,露在外面的肩膀也很凉。晓维不忍,也怕他感冒后无法返程,扯了一点毯子:“你也进来吧。”
“你再讲一遍,兴许我就信了。”
“不关他的事,是我提的。”
晓维花了一整个晚上在网络上搜索寻找,仍未找到发生这等变故的任何只言片语,连影射的内容都没有。晓维以前最讨厌网络上形形色|色的爆料者,现在她第一次埋怨他们信息不足敬业不够。等到第二天她终于想到她本该直接找周然本人,她却联系不上他了,两部电话都打不通。
“你不用回去收场?”沈沉指指楼上。
“晓维,如果我们真的不能活着回去,你愿不愿意与我到另一个世界继续做夫妻?”
“这画的是我。我一年前来过这儿。”
“没问题。”
罗依去世后,丁乙乙主动出现在她的家人面前,愿意去做配型检查,然后贡献了她的干细胞。那男孩手术后恢复得很好。
“你不郁闷为什么要这样玩命地打发日子?这有多危险!”
“周安巧给的。还有,你已经开始交待后事了?你不想活了?”
“来送老友最后一程,顺便看看你。老友们已经走了好几个,我看快轮到我了。”
“那你也先保证我们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不要一提再提翻旧账。”
她从第一封开始看,一直看到天色大亮。
“你应该看一看,里面提到了你。我发个邮件给你。”
“客人在本子上画的。我觉得好看,就贴在那儿了。”
“我说我愿意了吗?”
“我想起了我们以前上学时搞得野炊。”晓维说。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你怕我想不开寻短见?对了,谁告诉你怎么找到我的?周安巧?”
“那个故事已经被我写坏了前面,我想不出故事要怎样往下发展,宁可不写了。”
乙乙答:“你总得允许我变成熟呀。”
“原来你早给自己找好了后路。我要傻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你们这些人的鬼话?”
周然把船停在海面中央,又开始教晓维钓鱼。这个对晓维而言竟比驾船要难,弄断了两根鱼线,浪费了许多鱼饵,才钓到几条小鱼。周然一心一意地手把手教她,收获也不比她大,战利品里有两条稍大一点的鱼,那些被他钓上钩的小鱼,他通常都解下来再丢回海中。
“这幅画……”乙乙对老板说。
因为风还很大的缘故,游艇始终不能靠岸。晓维心中焦急,趴在船舷上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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